白宫首席制造官与那个成都鞋厂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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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参议院商务委员会以24：4的投票结果，通过“无限前沿提案”（The Endless Frontier Act），授权在5年内投入超过1100亿美元用于基础科学和先进技术研究，用以应对来自中国越来越大的竞争压力。而根据路透社此前获得的长达131页的立法草案，除了“1100亿美元”这个占据各家媒体版面的数字外，还有一个新名词吸引眼球——白宫首席制造官（White House chief manufacturing officer）。据悉，该官员将领导一个新的制造和工业创新政策办公室，并直接向总统报告。
为什么要设置白宫首席制造官？通俗点讲就是为了代表美国的制造业在拜登总统面前多刷存在感。
有美媒是这样评价的：美国每一届联邦政府都表现出提升制造业的愿望，特别是在美国经济变得更加以服务业为导向的情况下。然而经过新冠疫情大流行后，是时候吸取教训了。与此同时，尽管美国当前的科研实力依然保持全球领先，但由于美国制造能力弱化，许多高科技在产业化方面难以取得大规模市场突破，导致美国在多个高科技领域陷入“科技高原”的窘境，这也让美国在面对后发国家的科技发展时，面临巨大压力。
而由白宫首席制造官领导的制造和工业创新政策办公室，届时将会与美国国家经济委员会一起工作，后者的主要职能是就美国和全球经济政策向总统提供政策建议，但彼此之间没有隶属关系。据悉，该办公室最初将有5名雇员。
深圳卫视直新闻特约评论员管姚认为，该提案尚未成为正式法案，甚至能否成为最终法案，还有不少变数；更何况1100亿美元能否落实、如何落地，也要打上大问号。相较之下，管姚对白宫首席制造官的动议更加关注，而具体原因，或许可以通过一篇今年3月份刊发在《纽约客》上的长文《中国制造外交的崛起》（The Rise of Made-in-China Diplomacy）来了解。
这篇文章的作者有个接地气的中文名——何伟。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何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他原是《纽约客》初代驻华记者，后来因《江城》《甲骨文》等作品被更多中国人了解。2019年，50岁的何伟来到中国成都生活，并在四川大学任教。
据何伟在《中国制造外交的崛起》一文中介绍，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他就以志愿者的身份来到成都。他形容这两次赴华都在“美中关系动荡时期”，第一次是美国国务院向李登辉发放签证，并让李登辉站上康奈尔大学的演讲台，台海局势骤然升温，中美关系紧张；第二次则是因为在特朗普政府的政策下，美国寻求与中国“脱钩”。但何伟从一名叫李德伟（音译）的成都鞋厂老板身上，找到了疫情之下美国更加依赖中国的理由。何伟用“中国制造外交”来形容他的感受。
而从何伟的观察里，或许能找到美国会在拜登政府上台以后，急于重启“无限前沿法案”、并设置白宫首席制造官的原因。
在何伟的笔下，如果你在亚马逊上搜索跑鞋，并且把价格设置在30美元左右，那么你很可能会看到一些在外语中没有任何意义，但又出现在网页上的名称，比如Zocavia、Zocania、Zonkim等等，同时，在这些看上去相似的跑鞋商品描述中，你会看到一些“笨拙但易懂，冗余但易搜”的词汇，以便你能在检索中找到。而这些产品页面上，你几乎看不到“中国”两个字，但是在美国专利和商标局网站上，能看到详细的注册信息，而相关信息可能会显示不同的牌子其实都是在同一个中国人的名下，而且公司的总部也在中国。
于是，在全球仍然处于新冠疫情大流行的春天，何伟找到了成都一家名为Kimzon的制鞋厂老板李德伟。通常情况下，该制鞋厂70%的销售额来自美国，还有20%来自欧洲以及10%来自日本，但受疫情影响，去年3月，Kimzon的日产量只有500双，但2个半月后，这个产量又恢复到正常水平的2000双。而销量的恢复，或许正是归功于特朗普政府为应对疫情、提振经济而推行的刺激经济计划。李德伟告诉何伟：“在美国政府开始发钱后，我们第二天就能看到销量增长。”西北大学经济学家斯科特·贝克的观点则佐证了李德伟的说法，即“大部分开支都是在民众收到支票后的第一周左右花出去的”。贝克还发现，2020年的刺激计划与以往的计划取得的效果并不相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受到疫情影响，美国人在收到支票后花在耐用品上的可能性降低，“如果你发出一张1000美元的支票，能让人们购买汽车，这就会对经济产生很大的影响。但相比之下，如果你是从海外购买一双30美元的鞋子，这对美国的经济没有多大帮助。”
而对敏锐的“李德伟们”来说，相关刺激计划无疑让受到疫情影响的生意重焕生机。这其中还发生过一个小插曲，就是在Kimzon的日出货量达到3000双时，李德伟告诉何伟“美国政府最近一定一直在发放更多资金”，但何伟认为他弄错了，因为当时并没有新的刺激计划。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何伟收到来自美国的电子邮件，显示租住在他家的房客拿到了政府发放的价值3400美元的借记卡。此时何伟才意识到，李德伟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似乎总是知道目前美国的新冠确诊数量”，包括总量以及每日新增的数量，何伟是这样形容李德伟的。而后者还会根据亚马逊上的评论进行调整，包括产品的设计，以及选择的物流公司等。
尽管李德伟并未到过美国，但他却能通过谷歌趋势发现新的商机。去年6月，他就委托一名美国律师为他注册了一个叫“Pemily12”的商标（“宠物pet和家庭family永远在一起”的意思），原因是他注意到在疫情暴发的早些时候，很多美国人在谷歌上搜索与宠物有关的产品。于是他决定扩大产品线，涉足宠物衣服。当被问及在疫情发生的短短几个月内做出如此多重大决定是否有压力时，李德伟告诉何伟：“市场替我们做决定，这不是我们决定的。”
当然，李德伟只是何伟这篇长文中的一个典型案例。此外，还有像义乌批发市场中，仅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期间就卖出200万到300万美元“特朗普旗帜”，之后又因2020年突如其来的黑人弗洛伊德案而卖出无数“撑警旗帜”和“撑黑人旗帜”的金老板，或者原本是生产手镯，但因应疫情改产口罩，月出口量达到200万至300万个的石老板……在这些人的语录中，“有需求就生产”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而在何伟眼中，“几乎在美国发生的任何事件——抗议，封锁，刺激经济——都会立即在中国的某个地方产生经济连锁反应”。
也正是这种效应，冲击到特朗普政府任内相当一部分官员的“中美脱钩论”。那些鼓吹在经济和技术领域让中美分离的“脱钩”论调，在“李德伟们”的跑鞋、口罩、宠物衣服以及各式各样的旗帜中不断被消解。实际上，即便是在新冠疫情的影响下，2020年中美双边货物贸易总额仍然达到了4.06万亿元，增长了8.8%。
管姚认为，像李德伟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对于外交同等重要。何伟已经以他的外眼观察雄辩地证明，中国产业界中国制造的优异表现，实际上也是中国外交实力的一部分。
外交学院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李海东也向深圳卫视直新闻表示，中国制造既是中国经济保持健康稳定发展的基础，也是中国为世界提供公共产品的基础，而无疑也为中国外交提供强有力的内生动力。而再看此次美国提出的“白宫首席制造官”以及其领导的制造和工业创新政策办公室，其核心诉求依然是“雇美国人，买美国货”，这其中的关键一环，就是要将原本分散于全球的产业链完整地移回美国，从而让美国拥有“美国产，美国买，世界买”的造血功能。
但李海东也提醒，究竟白宫首席制造官最终能否设立，以及具体执行者在美国两党严重撕裂的大背景下能做出多大的成绩，一切尚未可知。
因此，这一个“白宫首席”能有多大的能量还是未知数。但某种程度来说，千千万万的“李德伟”，已经是“中国制造外交崛起”的动力源。
作者：曾子瑾，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编。